教育是人与人精神相契合
(资料图)
作为存在主义哲学家之一,雅斯贝尔斯认为,人们只有通过个人的独特体验,才能回答关于个人本质和存在本质的终极问题。
雅斯贝尔斯1883年出生于德国奥尔登堡城,童年时代在佛里兰岛的大海边度过。宽阔而清洁的海滩、辽阔而壮美的海面及其各种生物,令他如醉如痴:“大海就是不言而喻的生活背景,即无限的当下。波浪无穷无尽,没有一种波浪同另一波浪相似。”要想走近雅斯贝尔斯,恐怕必须跟着他去看看大海,观观潮汐,听听涛声,望望明月……
斯贝尔斯关于教育的论述主要在《什么是教育》和《大学之理念》中。
他眼中的教育,指向人对人的主体间灵肉交流活动(尤其是老一代对年轻一代),包括知识内容的传授、生命内涵的领悟、意志行为的规范,并通过现存世界的全部文化导向人的灵魂觉醒之本源和根基,而不是导向由原初派生出来的东西和平庸的知识。
教育是“人与人精神相契合,文化得以传递的活动”。只有“人的回归才是教育改革真正条件”。 教育的目的不是培养某一方面或只具备某种技能、能力、意识的人,而是培养“有教养的人”。这种人的高明之处,是能将观念的形态、活动、价值、说话方式和能力等构成整体。
交往,是人类文化传递的有效途径,并在交往中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
人类的所有交往,往往基于双方的对话,这种“我”与“你”的关系是人类历史文化的核心。在交往中,人们既能通过教育理解他人和历史,也理解自己和现实,从而不至于成为别人意志的工具。对教育者而言,尤为重要的是始终保持对“训练和交往”“教育与照料、控制”的边界意识。
“训练”仅是一种心灵隔离的活动,而教育层次更高,其表现为人与人精神的契合,并使文化得以传递。
但很少有人意识到的是,训练在现实生态中往往架空了教育职能,甚至走向强控制的极端。我们的麻烦在于,多数教师无动于衷于学生的现实处境和精神状况,对其颐指气使,耳提面命,很难平等相待,更妄论以心交心。
在此情况下,我们多以“机械的、冷冰冰的、僵死的方式去从事教育工作”,往往忽视了人与人的交流与互动,习惯于以上对下的灌输与训诫,很少在照料与培育上花气力,即便是人们常常挂在嘴上的“没有爱就没有教育”,也是为了控制和回报,我“爱”你,你必须感恩戴德,必须回报,至于职业伦理那是完全可以忽视的。
这恐怕也是因为上述概念混淆的原因所至。
真理是人们对命运的体验
谈及真理,雅斯贝尔斯以为其不会简单地存在于个体生命的“直接性”中,而须在一定时代的人们身上重新培植生长。这种生长,是通过个人在团体中的自觉行动而缓慢开始的。
真理是人们对命运的体验,绝不是凭空想象的,更不是靠别人灌输的。
由于每个人的遗传、家庭生活以及人生经历的差异,每个人对真理的把握又是个性化的。但这个性化的体验又是离不开团体合作的,是需要在某个团体内联动的。
这大概就是今天人们所倡导的合作学习、共同探究吧。这合作与探究的过程,就是体验,就是不知不觉的陶冶。你对我的,我对你的。
人们在不断地交换意见的过程中形成的所谓统一意见往往是靠不住的,不同的人必从属于不同的感觉、动机、价值判断和道德标准的团体。
所以,“真理”在很多时候是需要我们去怀疑和反思的。比如说貌似真理的所谓“先学后教”“以学促教”就是这样。就如胡适先生所言:“世界上任何思想学说,凡是不允许人家怀疑的、批评的,我都要打倒。”
教育教学,没有颠扑不破、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模式,也没有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许许多多的问题往往是在不断地审视、对话、碰撞中豁然开朗的。
英国学者卡尔·波普尔认为,绝对真理是不存在的,人们所说的真理,在某种情况下也只是他们的猜测,我们能做的只是如何发现和消除错误,“通过批判其他人的理论或猜猜——如果我们能学会这样做的话——通过批判我们自己的理论与猜测。(后一点是非常需要的,但并非不可少的;因为如果我们未能批判自己的理论,那也会有别人来替我们这样做。)”
实际上,我们每个人所信奉的真理其实只是个人知识基础上的一种猜想而已,谁都不可能真理在握,任何一个观点、一种理论都应该接受他者的批判,但一定要有理有据,而不是感情用事,立场优先。一旦选择了立场,就难免出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非理性状态,就可能以“正义之师”的面目出现标榜自己的人品与善意,臆测他者的人品与恶意。
“如果你对我试图用我的尝试性断定加以解决的那个问题感兴趣,那么你可以通过尽可能严格地批判它来帮助我;如果你能设计出某种你认为能反驳我的实验检验,那我将高兴地、竭尽全力地帮助你来反驳它。”
我觉得好的教育总是会以唤醒学生的精神世界为首要任务的,这样的教育才是回到每一个人的。不同的文化,通过不同的个体存在而使每一个人产生对整体的认识。每一个人自身的现实与世界连成一体,其在何种程度上能够成为他自己,往往与世界的清晰与丰富程度成正相关。
这当中,批判与反思显得尤为重要,这批判与反思往往又是指向自己的,而且不只是指向他者。
以自身的改变唤醒他人
雅斯贝尔斯的知识观,有自己鲜明的个性。所谓知识,他诠释为天然潜在的自我认知,其只能被唤醒,而不能强灌。一个人一旦有了自我认识,就会重新记忆起仿佛很久以前的潜能。人只能以自身的改变来唤醒他人。
从这个视角看,教育是一个生命影响另一个生命的过程,是生命与生命的相互润泽,是一种“生命在场”,来不得半点强制。教育的过程,精神成长在先,其次才是科学获知。
教育的功能在“照亮每个人心智的理性”,唯有此,每个人才能从本源深处发出自主自能的决定和意愿。
教育者对被教育者的唤醒与教育者的自我唤醒的根本区别在于前者是外在的,所以在具体的教育实践中最要紧的是教育者所讲的道理必须是浅显易懂的,是孩子们所处的年龄阶段的思维所能理解的,而不是远离孩子们的认知。
今天当我们谈论教育的时候,一方面欣慰地发现论教育的新书层出不穷,教学技巧、技术、形式持续地丰富;但另一方面,教师们还缺乏一个整体的支撑,尤其是“有实质内容的教育”正在被无数所谓的“发现”“实验”和“旋风”瓦解,而变成无休止的肤浅循环。
从时间轴上看,教育不可能在“过去”停留,也无法预测“未来”,它只是完完全全地存在于现实之中。雅斯贝尔斯忧心忡忡地认为,教育的蓝图具有欺骗性,我们每一个人必须对自我所担当的责任有清醒的意识。这一责任存在于生活、冲动和感觉之中,存在于人际交往和各式各样的决定之中。
身为教师,我们的任务绝不只是着眼未来,更多的恐怕还是要着眼于学生和我们的当下。因为当下才是实然的,才是方方面面需要的。
所以,许多时候, 教育者要用自己的努力,让我们和学生感受到每个个体的生长——生命的、知识的。
“人的回归才是教育改革的真正条件”,从某种意义上说,强调的是只有教育者将自己和学生当人来看了,我们的工作才有可能是有意义和有成效的。当然,这成效,不仅仅是学业上的。
说到改变,首先要面对的实际问题是,许多时候一个人一旦成为群体一员的时候,其智力是会立刻大大下降的。
作为学校和教师,我们确实每天都面临着某些媒体与专家推动下的功利化的教育模式与旋风的狂轰滥炸,更有躲不掉的形形色色的行政督查考评,我们也确实在这样的现实面前逃无可逃。
然而只要我们愿意并展现我们的勇气,拒绝这些诱惑和勾引,或许就有可能自由地选择我们自身。当我们有了自己的选择的时候,面对貌似无法解决的格局,还是有改善的可能的。
关键是我们自己想不想改变,愿不愿意改变,要明白的是,任何改变总是取决于每个个体内心的取向和需要的,将改变的可能寄托在外力身上本身就是可笑的。
面对不可改变的格局,需要的恐怕就是自己对教育的信仰与追求,并且要有将这信仰和追求付诸实践的努力,但又不是以灌输的方式强迫他者和学生无条件地来接受我们的信仰,除非他们自己有所觉悟。
需要的是用我们自己的实际行动,在可能的空间与时间内,同我们当下的教育生活中的种种荒谬作争斗,当然也包括我们自己和学生的、学校生活中的荒谬之事作争斗。这争斗需要的是勇气,更需要智慧。
一方面我们要坚守我们的信仰,另一方面我们在明知不可为而为的情形下,还要学会妥协与周旋,以期在我们的努力下实现对现有的教育问题的改善与纠正,只有通过自身的改变才有可能唤醒他人的改变,使其在共同的、点点滴滴的努力中,慢慢地使教育回到常态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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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L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