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 “大自然缺乏症”愈发普遍的今天,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们,还有哪些可能去体验自然教育?身为 上海自然博物馆副研究员、两个孩子父亲的何鑫博士认为,户外活动、打卡博物馆、读科普读物......皆可。只要有心,还有许多方法可以 激活孩子们的感受力、观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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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周滢滢 编丨Iris
(资料图)
除特殊标注外,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随着双减政策的落地,自然教育火了。
无论都市街头,还是田野乡间,都能看到三五成群,拿着望远镜、照相机在观鸟,或者拿着放大镜和图鉴,蹲在地上观察昆虫的孩子们。
上海自然博物馆副研究员、自然科普达人何鑫,也有相似的感受。
作为一名资深的恐龙发烧友、鸟类研究学者,何鑫博士在这些年的科普讲座、观鸟等活动中,收获了一大批亲子粉丝。
上海自然博物馆副研究员、自然科普达人何鑫
他明显感受到,如今家长对自然科普教育,越来越上心了,而且参与度和专业度都在提高。无论是户外活动,还是科普宣讲,家长不仅携孩子踊跃参与,甚至会提前做好功课;还有家长会捧着厚厚一本《DK博物大百科》,边听边对照。
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儿子只有5岁,女儿还不到一岁半),何鑫也会有意识地让孩子多接触大自然,陪伴他们以孩童的视角观察自然、探索自然,让自然环境成为孩子最好的启蒙老师。
在陪同孩子逛大大小小的自然博物馆、以及户外活动中,他坚持,科普知识学习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激发孩子的好奇心和探索兴趣,激活他们敏锐的感受力和观察力。
通过观察和提问,
和大自然产生更深的链接
何鑫相信,大自然就是孩子最好的启蒙老师。
正如美国科普作家雷切尔·卡森在《寂静的春天》这本书里写道:“知识的重要性远不及感受一半。如果信息是种子,日后可以成为知识与智慧,而感受就是沃土,种子必须在其中发芽生长。童年就是准备土壤的阶段。”
可是,在自然环境里欢脱,拥抱大自然,对于今天的儿童来说,也已经越来越奢侈了。
美国记者兼儿童权益倡导者理查德·洛夫在其畅销书《林间最后的小孩》中提出一种现象——“大自然缺失症”。
他认为, 当今儿童群体正显现出一些令人担忧的发展趋势,如肥胖率增加、注意力紊乱和抑郁等问题,这与缺少和自然的接触有极大关系。
回看当下的孩子们,尤其是都市里的学生,生活几乎被课业和补习所填满,难得的空闲时间,也可能是泡在网络和电子产品上。这背后,既有教育内卷的压力,也有生活在钢筋水泥所铸造的城市里不可避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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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父亲,何鑫还是想尽量给两个孩子的童年时光,提供更多和自然接触的空间,让他们在自然教育里获得滋养。
对于5岁的儿子来说,没有什么比在自然环境里观察野生小动物,来得更有吸引力了。
而生活在城市里,最容易接触到的野生动物,就是鸟类和昆虫。于是,小家伙也迷上了观鸟和观察昆虫。
这个领域,恰恰是何鑫所擅长的。
何鑫和两个孩子
作为动物生态学和保护生物学方向博士,何鑫曾以专家身份带队前往肯尼亚、南非、斯里兰卡、厄瓜多尔等地,撰写和翻译了《环游加拉帕戈斯》《鸟类行为图鉴》《生态学通识》等多部著作。
在他的日常科普工作中,有一个重要形式,就是鸟类观测。渐渐的,他发现,对鸟类的观察、摄影和记录,是家长和孩子们一起接触自然、探索自然、培养观察能力非常好的途径之一。
眼下,都市里的孩子和家长中间,也正在掀起一股“观鸟热”。
不过在何鑫看来,今天虽然很多家庭也开始有意识地带着孩子去体验观鸟活动,但是很容易陷入一个“科普”误区——在意孩子认识了多少种鸟类、拍下了多少种鸟类的照片。
陪孩子观鸟过程中,何鑫更喜欢引导孩子去观察一些被忽视的细节——
比如,地上捡到的一根羽毛,也要细细端详一番,“这可能是鸟身上哪一部分的羽毛?鸟的羽毛为什么能保暖?它和人类身上的汗毛,在功能上有什么区别?”
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鸟巢究竟是不是鸟睡觉的地方?鸟类是怎么睡觉的?”
除了抬头看鸟,他也会和孩子俯下身子观察地上的鸟屎。“鸟类的便便,和人类为代表的哺乳动物的粪便,有什么不同?鸟类会排尿吗?”
这些看似奇奇怪怪的问题,却很能吸引孩子的注意,让生活中看似稀松平常的东西,都有了可探索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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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外滩君联想到了著名物理学家费曼的父亲。他对童年费曼最深的影响,莫过于启发了费曼观察世界和认知世界的好奇心。
小时候的费曼,也喜欢观察大自然。他曾指着一只鸟问父亲,这是什么鸟?父亲没有止步于告诉他答案,“这是杜鹃鸟”,而是接着引导,“虽然知道这只鸟叫什么,但是你对它依旧一无所知。现在让我们来好好看看这只鸟,观察它在做什么。”
相似的引导,在费曼的童年岁月里,无处不在。它让费曼从小就知道,看待这个世界,需要仔细观察和思考,而不是浮于表面。
就这样,费曼的父亲虽然不是什么科学家,却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极大地激发儿子的认知潜能,成就了一位震惊世界的大科学家。
同样作为父亲,何鑫也提醒家长, 一定要相信孩子对大自然的观察力和感受力。“很多时候,小朋友的观察能力,比大人更为敏锐,或者说更细微。”
但与此同时, 观察能力和好奇心,也是需要引导的。 如何提升孩子的自然观察力?何鑫的做法是—— 让孩子体会到成就感。
他会鼓励孩子去观察自己所能够看到的各种特征,把观察到的情况汇总起来,形成一个对物种的完整的印象;
然后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进行大致的判断和推测;
最后再去翻阅相关的图鉴,进行验证。这种观察的方法,还能举一反三地用在对其他物种的观察上。
除了观察自然,何鑫还通过 “自然百宝箱”的形式,和孩子一起,在收集自然中获得成绩感。
就像世界上最早的博物馆,起源于一个收纳各种珍奇物件的“好奇柜”,“自然百宝箱”就像是孩子的一个 “好奇柜”,存放着他对大自然的好奇。
这个百宝箱里,可能是某一种鸟类的羽毛、某一种昆虫的壳、或是某一类不常见的贝壳,孩子动用自己的知识,对它们进行标注和陈列。
疫情过后,为了弥补孩子这几年缺失的户外时光,接下来,何鑫 打算带孩子去一趟非洲,策划一场 “亲子自然博物”旅行。
平时在旅游目的地的选择上,何鑫也经常会藏着一些私心,希望既能满足家人玩耍放松,又能满足自己和孩子观察野生动物的需要。
比如,同样是亲子度假,他会做足攻略,带孩子去一些比较小众的岛屿,比如广西涠洲岛,而不是三亚。“如果是挖沙子,哪个岛屿都可以。但这里却可以看到野生大型鲸鱼的岛屿,这样的机会可太宝贵了。”
无论如何,比起在补习班里度过童年,他更相信亲近自然的力量。
当然,观察自然并不是一个多么高大上的事情,也并非去远方才能亲近自然。
何鑫表示,身边的自然一样是值得去亲近的。日常生活中,如果我们能慢下来,哪怕是和孩子一起抬头看看云,观察所在社区一些常见的野生植物,或者观察一下城市里的野生动物,这对孩子来说,都是一种感官上的滋养。
何鑫在上海一处公园拍摄到罕见的 黑喉潜鸟
从小打下科普阅读的根基
给童年埋一颗种子
除了户外自然活动,何鑫认为,我们还应该重视科普阅读,它也是自然教育的重要载体。
为了给儿子从小打下一定的自然科普阅读基础,何鑫会根据孩子的兴趣,给孩子买来各种各样的自然科普读物。
比如,这段时间孩子对昆虫特别感兴趣,他就会找来和昆虫有关的一些科普书籍、画册、图鉴。不仅给孩子看,他自己也会饶有兴趣地拿来翻阅、重新学习。遇到问题,还会向身边研究昆虫的老师请教。
“我觉得最好的教育方式,就是小朋友喜欢什么,我们就顺水推舟式地去营造这样的氛围,帮助孩子扩大相关的视野。相当于给他埋下一颗种子吧,至于未来会开出什么花,并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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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自己的成长,何鑫就因为在科普阅读的世界里游荡,找到了自己终身的爱好,打开了通往专业道路的大门。
上世纪80、90年代之交,国内的科普书籍还很匮乏,当何鑫还是一位小学生时,意外之间接触到了一套《中国少年儿童百科全书》,在当时看来价格很贵。他就抱着这套书翻来覆去地看,如饥似渴。
后来,小学高年级时,他订阅了《少年科普》杂志,进一步拓展了他的知识面,也无意间接触到了恐龙等古生物的知识,大为震撼,无法自拔。就这样,他开始搜集各种有关古生物的科普书籍资料来看,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读大学时,本来报考生物系的他,被调剂到华东师范大学计算机系。直接转专业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会经常往生物系跑,去蹭生物系的课听。
时间一长,生物系的一些老师也认识他了,学校也被这个小伙子的热情和执着所打动,于是在他读大学二年级时,特批他可以转系,但是必须要从一年级开始读。
就这样,四年大学,何鑫读了五年,再到后来博士毕业,走上了从事生命研究的专业道路。他没想到,孩童时代偶然接触的科普书籍,会指引自己未来的职业道路,成为自己一生的热爱。
尽管没有直接从事恐龙和古生物研究,但是作为一名资深的恐龙爱好者,何鑫在圈子里依旧有很高的知名度。他还被环球电影公司邀请,和《侏罗纪世界》的导演科林·特雷沃罗进行线上对话,讨论电影里关于恐龙形象和生存环境建构的科学性。
如今,无论是做生态保护方面的研究,还是作为科普达人,奔波各个城市做自然科普活动,都让他感到很幸福。
受益于科普阅读的他,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也相信, 这一代孩子的专业选择和人生发展道路上,将比上一代人有更多的机会,摒除功利性,做出从心的选择。
关键是,当下我们的孩子能否足够幸运,找到自己的兴趣和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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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当下,何鑫认为,在科普阅读上,今天的家长和孩子要面临的,已经不是科普资源匮乏,反而是如何选择的问题。
“过去像《十万个为什么》这类80年代的科普作品,都是出自真正的专家之手,含金量很高。今天资源虽然很丰富,但是在科学性方面,实在是良莠不齐,甚至有一些明显错误、欠缺科学性的内容。”
那么,没有专业背景的普通家长,如何挑选到优质的自然科普类读物?
何鑫建议,可以关注每年自然类图书的评奖推荐,以及一些知名权威出版社出版的书籍。出品方的品质,是科学性的保证。
他还提醒家长,往往优质的自然科普读物,其出发点都是鼓励孩子进行细致的观察。家长在引导孩子阅读这类书籍时,也不妨引导孩子去注意,有哪些细节值得更加细致地观察。
自然科普教育
不止于博物馆遛娃
今天,随着家长对自然教育的重视,自然博物馆也成了非常受欢迎的遛娃圣地。
在何鑫看来,相比历史文博类的博物馆,自然类博物馆更容易吸引孩子的地方,因为它的观赏门槛要低很多,不需要有太多的知识储备,就能看得明白。也因此,世界各地的自然博物馆,都成了亲子热门打卡地。
而他工作所在的上海自然博物馆,也是中国最大的自然博物馆之一,在社交媒体上有很高的热度,“值得一刷再刷”。
何鑫5岁的儿子,更是从小就跟着爸爸来博物馆“上班”,馆里各式各样的恐龙模型、野生动物标本、以及展区布置,他都烂熟于心。看得多了,小家伙还对馆内的布置进行一番评头论足——“这里应该放什么;那里应该放什么;恐龙模型要多一点”。
尽管老爸自幼喜爱恐龙,更是古生物发烧友,但是在孩子面前,何鑫还是会将知识分享的主动权,交给儿子;自己则扮演一位观众和学习者,更多时候是听孩子给自己“科普”。
看着孩子一次次在猛犸象、恐龙等史前动物骨骼前驻足流连,观察到的细节越来越丰富,何鑫由衷感慨,孩子天然会对这些身型巨大的动物,心生崇敬,因为它们展现了自然进化和生命孕育的奇迹。
在何鑫看来,自然类博物馆其实是一个帮助孩童认识动物、接触大自然的绝佳场所。在这里,我们能够直观地感受到大自然演化的神奇,意识到人类不过是自然世界里一个普通的物种。
“激发孩子们对自然、对物种多样性的崇敬,也应该是自然教育里很重要的一部分。”
如今,世界各地的自然类博物馆,也越来越注重面向儿童和青少年的自然科普教育。
不过何鑫认为,带孩子逛博物馆,只是自然科普的一种方式。“家长完全可以利用各种各样的科普活动和线上资源,让孩子深度参与进来。”
就拿上海自然博物馆来说,馆内就有专门的探索中心,提供有给学生上课、做活动的教室。每年还会有展教中心的专业团队,开发一些孩子感兴趣的自然博物类的课程。
各式各样的校馆合作中,既有孩子们走进博物馆的线下活动,也有不断推陈出新的线上课程。这样一些科普资源,在自然博物馆等机构的官方公众号、以及一些视频平台上,都能找到,形式也越来越丰富。
何鑫所在的团队,就曾做过一个自然科普项目,鼓励公众把跟自然有关的内容,比如将自己能看到、听到的两栖类、爬行类、鸟类、兽类的声音、图像记录并上传到网上。
没想到这样一个活动,一经推出,短短三个多月里,就收到了上万个市民的关注,上传的有效数据达到3000多条。其中还有一些热心的网民,将自己看到的动物的生活状况、遇到了什么问题,撰写成了自然故事,分享出来。
在何鑫看来,虽然这一项目面向的不仅仅是青少年人群,它却很好地展现了 “将自然教育融入生活”的理念,也是家长可以利用的科普教育机会。
在这过程中,孩子们可以作为自然观察者,在城市化进程中,去记录、传播和思考,人类与野生动物、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
无论是户外拥抱大自然、在自然科普书籍中徜徉,还是逛自然博物馆,何鑫都希望, 自然教育的理念,能够渗透进孩子的日常生活之中,成为一种恒久的滋养。
特别是社会 日益内卷的当下,越来越多的孩子,正在患上“大自然缺失症”,每个孩子困于自己的一方课桌、一纸分数,甚至一个手机屏前,对真实的世界和自然万物,正在失去好奇心,也日渐丧失观察力和感受力。
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正如很多倡导自然教育的学者所认为,越是和自然产生链接的孩子,越能深刻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多样性,也越能滋养出一个丰富有趣的灵魂。
在这个意义上,何鑫相信,自然教育带给孩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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