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际学校的投资人与校长，最初肯定想法一致、志同道合，才会一起办学，比如他们都希望把学校办好，吸引来好学生、好老师，把学生培养进世界名校。然而，好学校总惊人相似，差学校却各有各的问题。当一所学校运转得顺畅时，投资人往往愿意相信校长的运营能力，进而把关注放在最后结果上。但当学校没办好，资方与校方的分歧就会不断暴露，甚至不可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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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学校悄然出售的背后：投资人与校长明争暗斗

疫情三年，很多学校没“扛”住，去年、前年，国际学校“暴雷”消息不断。一所学校没办好，责任在谁？是投资人看错了城市和场地，误判了政策风险和市场情况，高估了国内外的合作方、运营人、资金实力？还是说责任在校长？是由于校长缺乏招生所需的吸引力，或花钱过于宽松，又或没有管理好老师？不断相互指责的过程中，双方的间隙和外心也日渐严重了。

此时，面对一所没办好的学校，该怎么办？对于投资人来说，出售是一条可选的退路，只要价格够高，早点实现资金回笼，也是一件降低风险、获取回报的好事。不过，投资人在找买方收购自己学校时，绝大多数都会避免让学校里的人们知道，这不仅是为了防止学生流失，也是为了不引起校长和教师的动荡。

而对于校长来说，出售学校就意味着自己很可能会丢饭碗，因为新老板往往会带入自己的团队管理学校，尤其当这所学校原先就运营不太好的时候。所以，只要还没接到原老板下达的“再办不好就走人”的最后通牒，那就只有继续努力办学或者自己尽快跳槽，竭力避免出售学校这条路。

一般来说，教育圈内的校长比圈外的投资人更容易掌握潜在的买家和中间人资源。因为校长几十年深耕这个行业，经常参加各类交流，个人知名度高，并且也因为校长是直面市场抛头露面的存在，只要找到学校就离找到校长不远了。可愿意主动帮投资人一起卖学校的校长不多见，在校长看来，这是利人损己的行为。

更何况，投资人要出售学校的意愿也不太会一开始就跟校长表达，万一惹恼了对方或泄露了出售的动机，可能会引发难以估量的惨痛后果。因此，校长也很难判断到底老板是什么意图，一个不小心猜错了老板的想法，就更尴尬了。

面对要不要出售亏损的学校时，投资人和校长之间往往有一层壁——

投资人不太会告诉校长他们要卖学校，而会自己低调谨慎地去找买家；

校长也不太会告诉投资人，自己手里有哪些资源，要么继续努力要么直接跳槽。

这是一个双方利益几乎正好相悖的点。

02 资方和校方都想做好人，但最好是用“别人的钱”

为了学生更好地发展，就需要资方或校方不断投钱。但该花谁的钱办好事？我曾发布过一篇《“一个苹果”能逼死一批学校？民办学校倒闭不能说的秘密》，里面提到过有一所正在亏损中的学校，为了学生的营养考虑，不少老师都提出希望资方同意再多出一笔钱给学生们在午餐后发一个苹果。

我当时就解释了——

“即使老板很有教育情怀，不那么追求利润，但长期亏损也是接受不了的。到时候就会变成要么给学生花钱后降低老师待遇，要么不给学生花钱以保住老师现有待遇。”

也就是说，老师以为他们要求资方买苹果时，肯定是老板买，要是老板不买，就是老板没有教育者初心。而事实上，这个苹果很有可能最后变成老师们买，尤其当学校长期处于亏损时，投资人看不到盈利希望，肯定会越来越不愿意继续投钱，特别是投在这种对招生没实质性好处的地方。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让老师知道苹果是用教职员工集体的福利给学生买的，会有什么后果？

想必此时学校内部会产生两种声音。不差钱的老师或许仍然愿意将学生营养放在首位，但总体而言，相对于大部分学生的家境，大部分老师的家境并没有更好，很多老师可能会不愿意用给自己家娃买苹果的钱，给学生买苹果。凭什么？于是这位富有又善良，坚持要给学生发苹果的老师反而会从为教育初心仗义执言的勇士转眼变成众矢之的，增加了许多不安定因素。

因此很多时候，资方面对校方的请求时会很无奈，解释也解释不清。投钱吧，他们觉得没意义，不投钱吧，就会挨骂不道德，还不能明说“如果老师们非要给学生买苹果，那就用本该发给他们自己的福利买吧”，因为这就变相在引发教师间的对立，揭穿了人性。于是只有忍下一切骂名直接回绝校方买苹果的要求了。

另外，校方会想给学生发苹果，其实不仅是因为教育人的职业道德，也可能是缘于用公办学校的思维在民办学校里工作造成的。因为公办的钱主要是从政府财政经费来的。

然而除了小部分民办学校外，更多的民办学校，特别是国际学校在目前的大环境下，过得比较难。不像老师们以为的是老板抠门才不给学生发苹果。而是面对一所长期亏损的学校，都还没有到需要老板用道德品质来做决定的时候——客观条件就是不能多花钱了，不然出售都收不回本，哪还轮得到谈善不善良、大不大方。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大项目赔了，员工只需要跳槽，老板可能就要跳楼了。所以本质上资方和校方都想做好事，但都是想最好能用别人的钱做好事。因此这也是一个资方与校方利益难以调和的点。

03 不一定总是老板开除打工人，校长也可以开除老板

刚刚讲的两个案例都是学校在运营得不顺畅时，其实在运营顺畅、利润充沛，资方把关注重点放在最后结果时，也会产生与校方利益正好相悖的点。比如，校方上交给集团多少利润？学校留多少钱？学校通过什么方式上交？在一系列问题上都会存在角力和夺权。如果校长不配合上交，绝大多数情况下是校长走人，但还有极少数情况是老板走人。

有些业内人士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打工人赶走老板？这其实很正常，乔布斯也被苹果董事会赶走过。具体要看学校的股权和投票权是如何构成的，当某一股东的持股没有达到控股时，只要校长联合其他股东，达到控股的比例，是有可能把该股东请走的。毕竟各股东之间利益也不完全一致。所以老板们既不要把校方逼得太紧，但更要小心后院失火，万不可轻敌。

校长是校区派系的领头羊，他们顽强顶住压力，拼命为学校保留辛苦挣下的利润，是为了给教师和学生提供更好的待遇和服务，至少也要做到财大气粗不看资方脸色地给老师和学生“发苹果”，实属不易。

但如果集团下属每所学校都这样，集团恐怕就壮大不起来了。集团壮不壮大，对校长和教师影响不大，但对集团董事、股东影响巨大。上交多了学校留的钱少，学校后续发展不好；上交少了，投资人赚到的钱就少，也就缺少了继续办下去的动力源泉。

就像校方招聘时，其实很看重老师听不听话，因为教学能力强但不听话的老师，于校区管理而言是弊大于利的。而资方招聘校长时，也会考虑校长本人的强势程度。过于弱势怕压不住老师，过于强势又担心不利于集团整体发展。

结语

资方与校方利益相悖的三个点，与其说是在分析教育或商业，不如说归根结底都是人性。既不要高估别人的人性，也不要高估自己的人性。

作者 | ABB，曾在沪粤多家教育集团担任管理岗位。目前主要在国内外投资收购、品牌和项目引进、托管运营等方面，从事教育领域的商务拓展和资源对接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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