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在讲故事的时候,全情投入,特别真诚。他喜欢用两个词:一个是“太帅了”,一个是“很幸福”。
“数学就是在探究自然的终极规律,规律是很简单的,数学把所有问题通过一条定理或一个思想去解决,我觉得太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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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浦是一个很幸福的地方,在于你可以通过老师的经历和知识储备,去模拟你在某个方向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成功,去了解自己想象的未来……”
王开从小爱数学。2017年,他以高考第一志愿从山东省考入西交利物浦大学,就读于应用数学专业,后来“2+2”去了英国。
2021年疫情期间,西浦慧湖药学院首届硕士招生,他回国读了自己感兴趣的应用统计学 (生物统计学方向),并荣获首期艾博杰出研究生奖学金。在探索不同科研方向的过程中,他发现“本质上我还是一个学数学的人”。如今,他即将跟着药学院副教授凌成秀老师读博。
以下是王开的故事中,一些重要的时刻和重要的人。
那一刻,我觉得有希望,我会超越我爸爸
上小学时,每期《数学报》上有一道超纲题。“这道题我99%的情况下能自己解出来。但五年级有一次,那道题我死活解不出来。解不出来的题我一般会留给我爸,然后我就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爸爸已经把题目解出来了。“至今,我对那一刻的记忆非常清晰。他用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思维,原本要列举好多个方程的问题,居然被他只用简单的加减法就算出来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也太帅了!”
王开的父亲是个数学迷,经常上百度问答平台解题,发现有意思的题目还会拿回来给儿子做。王开上初中时,父亲给了他一道题。
“我一眼就看出,这道题只是换了不同的表述方式,但解题思路和五年级那道一模一样。我爸可能忘记了,他反而解错了。我把正确答案写给他。”
王开说,小时候有一种不可能超越父母的感觉,因为他们太聪明了。“但从那时开始,我觉得我有希望,我会超越我爸爸。”
高考后,父母天天做功课,天天琢磨填报志愿的事,天天在儿子耳边唠叨一个名字:“西交利物浦”。
“父母那一代人是从农村走出去的大学生,他们特别想让我有机会体验国际化。我爸爸铁了心让我来西浦。加上我自己的思考和愿望,选择了西浦数学系。
“经过这几年走下来,我觉得,这个选择,值。”
学数学,如果你没有一刻感觉到“AMAZING”,你就白学了
大二有一门抽象代数课,任课老师是位意大利学者,他留作业从来都是留ABC三部分:做完A能保证考试及格;有能力解决B的同学,有望考到八九十分;如果还想挑战自己,你可以尝试C。
“有一次,我以为自己已经完美解决了C,但是当答案发下来,我发现我的想法跟老师用非常简洁的语言所表现出来的思路,厉害程度差太多太多。”
在此之前,王开执著于快速解题,解决一个个问题。“大二经历过的那些老师,他们知道真正重要的东西不是你解决问题的能力,而是你探究问题和深度思考的能力。这是一种思维模式上的差别,他们站的高度不一样了,一下子让我眼界开阔。”
西浦老师林琦焜博士经常讲一句话:“如果你在学数学的时候,没有一刻感觉到‘wow, beautiful, amazing’(哇,太美了,太神奇了),那你就白学了。”
“恰巧,我有很多这种感觉。”王开说。
还有一次,他看到两位老师在办公室热烈地探讨问题,他们讨论的正是他之前向老师请教的问题,当时他尝试以一种不同于标准答案的新颖思路解题却得到了错误的结果。
“看到他们的讨论,我就觉得,这就是我最想要的数学老师,以后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这也是我越来越喜欢数学、越来越享受西浦这种环境的原因。数学很简单,给我一块白板,给我一支笔,那种思想碰撞的感觉,爽。”
我一来就找所有老师聊了一遍,一定要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方向
王开“2+2”的最后一年在网课中度过。因为疫情的关系,生物统计类专业在全球腾空而出,也进入他申研时的视野。他决定回西浦慧湖药学院读研。
“本科是‘面’上的探索,选研究生的时候我就决定,我一定要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细分方向。”9月份一开学,他主动找药学院的所有老师都聊了一遍。
第二学期一开始,他找老师争取做RA(科研助理)的机会。他开始跟着不同方向的老师做科研,“每次一体验就是学一套新的东西”。质变发生在他跟着李腾龙博士做的项目上。
李腾龙博士是做因果推断的,集中于方法论这个方向。“我一下子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方法论介于纯理论和纯应用之间,我可以面对真实的数据,构造一些创新的方法,给应用学家们带来一些启示。”
“我想做修桥那样的人:理论和应用之间的桥梁。”
不久后,凌成秀博士的一个全奖博士项目开始招生,王开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凌老师是他硕士毕业课题的主导师。
我不喜欢把精力浪费在很多事情上,喜欢把精力浪费在一件事情上
一进大学,王开的身边就聚集着一群优秀的朋友,大家一块儿上课,一块儿出国。
“这给人一种错觉,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这么度过:无论走哪条路,都会有人同路。”
一旦选择读博,最大的挑战来自“孤独”。
“做硕士课题时,我对自己的要求,包括凌老师对我的要求,都是按照博士的方式来的。
“我认同凌老师的很多想法。她的想法是:如果我不对你这么严厉,将来别人会对你严厉100倍,在别人把你打倒之前,我要先把你打倒,让你爬起来,你才有能力去面对未来的挑战。”
他在半年内恶补了两三本数学书和几十篇论文,完成了一项用一种新方法来分析西班牙空气污染的研究课题。
“当时我已经知道博士要走的路,就是靠一个人学习、研究。没有很多人跟我一起前进,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探索整个世界。”
他找生物系的一位老师聊,老师告诉他:有一天当你真正在做前沿研究的时候,你会发现站在你那个方向的,可能就只有那么一两个人。
“这让我意识到,孤独不是我个人的选择问题,而是往下深究必定会经历的东西。我只有不停累积,不被挫折打倒。”
毕业季到来,当同龄人忙着找工作,王开获得了西浦的博士录取,新旅程即将开始。他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相比于把精力花费在很多事情上,我喜欢把精力专注在一件事情上,钻得深一点。
“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同一件事上,是很幸福的。”
不做“扫地僧”,做乐于分享的人
上中学时,王开喜欢看武侠小说。当看到“扫地僧”式的高手,他会觉得:哇,好厉害。
“那时候下意识觉得,强者就是不屑于彰显自己。你在班里沉默寡言,但考试考得好,才是最厉害的。”
来西浦后,他发觉“扫地僧”式的观念是有问题的。
“如果你停留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出不来,就会很自负。只有大胆交流,让老师认识你、了解你,他才会发现你存在的问题,给你提供更有效的帮助。”
从此,王开每次上课都坐到教室第一排,并养成了乐于分享的习惯。
读研时,有些同学是跨专业过来的,或本科时没接触过全英文授课。“西浦的环境对我来说如鱼得水,所以当同学遇到问题,我也会像老师对待我一样,用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最易于理解的方式去解答。”
王开说,这大概是他在西浦这些年来最大的收获。
“如果我曾被老师残忍对待,我不会成为现在的我;但我遇到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很热情地对待我,非常愿意分享,所以我对别人也会这样。我想,这是一种传承。”(记者:石露芸 图片提供:王开)